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王梦影

中国互联网潮汐涨落在西二旗。

这片位于北京西北五环的近矩形区域被看作“中国硅谷”的数个有力备选之一。中关村科技园于 2000 年建成，园区内外玻璃之墙破土拔高，总有更明亮的招牌被挂上去。曾一度风头无两的微软、华为和联想筑起高楼，百度、网易和腾讯相继划分了权利范围，当今势头正劲的创业公司如滴滴规划了一片仿照硅谷风景的园区，绿化考究。

晚高峰，西二旗人排队走下班车，雨天的车窗上布满了水滴。实习生杨子怡摄

它不断在生长。这里是过去两年北京市租房买卖量增幅最大的区域之一。房价则维持在每平方米 8 万元上下。明代这里是牧马场，变革开放前属于郊区。

有数顺序员在这里日复一日。他们活在“月入五万却过得像月入五千”的“码农”段子里，也隐身于互联网经济的工程师神话中。他们手指下的 0 和 1 正编织起一个崭新世界。

晚高峰时的地铁西二旗站公交站，等车队伍不断排到西侧天桥下。实习生杨子怡摄

过去年代的痕迹存留在路牌上：“后厂村”“唐家岭”……交通状况如路途称号普通灰头土脸。高峰期时，西二旗桥下大小车辆经年拥堵，此起彼伏的汽笛声里，路边等候搭乘公司班车的队伍可弯曲十几米，手中塑料袋里的蒸玉米和包子腾起热气。西二旗地铁站是北京城人流量最大的地铁站之一，每天有 22 万人次从这里经过。乘客水泥一样被灌进车厢，动弹不得。

半夜 1 点，新浪总部大厦楼下，一些员工在等外卖。外卖是许多员工午饭和加班餐的主要选择。实习生杨子怡摄

在西二旗，迭代是技术世界的主旋律。这也是互联网的一大生活逻辑，新的取代旧的，越快越好，版本更替，产品换代，公司死死生生。

日夜

西二旗自有节拍。

工程师林一任职于西二旗一家创业公司，刚满一年。早上 10 点以后，格子间逐渐繁华。和这个区域的诸多互联网企业一样，公司对顺序员推行“弹性任务制”，这保证了赶在午饭点前的抵达不算迟到，也意味着直至深夜的任务并不属于能获补偿的加班。

雨雪天，乘客在地铁西二旗站公交站等车。这条西二旗大街晚高峰时堵车严重。实习生杨子怡摄

半夜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各处软件园的小花园里坐满了人，五六人一组，举着手机打游戏。日光很强，手机亮度调到最大也常见绿色光斑，屁股下石凳隐隐发烫。有的人头发会显显露丝缕光线来。因压力而脱发是困扰不少顺序员的顽疾，选择烫卷发根能营建疏松丰厚的效果，在大太阳下会露馅。

下午忙碌而易逝。阳光照射在大楼外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大小会议在日光灯下展开，键盘按键落下弹起，外部通讯的音讯滴滴提示，其他部门来协调交接的人员轻声说话，五颜六色的耳机被掏出来罩住耳廓——简直全是头戴式的，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入夜后，大楼灯火透明，一些人迎来了灵感不断的高效时段，还有一些疲惫地只能消费 bug (系统错误)，于是选择处置一些事务性任务。公司一些独身的年轻男同事即使没有太急的任务，也更喜欢赖在这里——回家不过是面对出租屋的单人床。

后厂村路路口，一名女子踩着电动平衡车过马路。听说这里以名字土和堵车知名。实习生杨子怡摄

林一习气早上 8 点钟就抵达办公室，灯曾经全被翻开了，没有人。他关注的成绩是“ETA”，即“估量抵达时间”。他的任务影响着翻开叫车软件下单后，系统显示预定车辆大约还有多少分钟抵达。

最复杂粗犷的计算方式是以路程长度除以历史车辆平均行驶速度，但实践路况会复杂很多，路途拥堵水平、红绿灯的多少都会影响抵达的快慢。手机屏幕上最终显示的数字背后，是庞大数据库支撑下的模型训练和计算，触及机器学习技术的运用前沿。

北京西二旗地铁站，下班的早高峰人群。实习生杨子怡摄

他搞不明白“顺序员鼓舞师”有什么意义。这个概念走红互联网，配图常常是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倚在敲击键盘的男顺序员背后，巧笑着为他捏肩。

“你们离远一点让我任务行吗？”假设真有人试图如此“鼓舞”本人，他大约会求饶。写代码时全神贯注，逻辑一打岔就断了，容忍不得一丝风吹草动。

林一既参与工程完成，也担任技术调研。调研部分的任务和他在学校时的步调没有区别，都是读论文、做实验、写报告。

像他这样的工程师不占少数。写字楼的有数扇窗户后，不知有多少顺序员在与新版本上线的截止期交兵。迭代是任务的重要部分，先抵达，然后再不断修正，追求更好。

“花几个月取得的 100 分，不如花几周失掉的 80 分。”“顺序媛”陈嘉嘉曾在西二旗一家互联网巨头任务过很长一段时间，曾经很熟习这个道理。

刚进公司的新人大多承当基础性任务，还包括不少重复休息；阅历渐长，他们能站在更高的中央看见迭代进程的轮廓。任务 4 年，陈嘉嘉从担忧时间不够用的小兵成长为能向更上一级争取时间的中层方案者。

下班时间，上地十街，一群西二旗人骑着不同颜色的共享单车奔向地铁站。实习生杨子怡摄

上线当天往往安静，一切停当，少有变数。最让人紧张的是头几次测试，预备上线的版本被细心权衡，找出破绽。陈嘉嘉记忆深入的一次测试发作在入职后不久，她坐在本人的格子间里试图集中精神任务，外部音讯却不断提示测试的反应结果，“一会儿发现一个成绩”。测试结果默许抄送一切相关人员，无异于“地下打脸”，她简直要疑心本人什么都不会。

上线的安静也有例外。一次新版本推出前夜，9 点，陈嘉嘉突然在外部音讯里接到下游环节产品经理的群发音讯：大家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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